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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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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平生不會相思】

當天半夜,叱野在睡夢中被搖搖晃晃叫醒,迷迷糊糊之中只隱約看見相思披散著長發坐在自己身邊。

叱野以為自己在做夢,伸手便抱住相思,喃喃道:“此等美夢,可算碰上了。”說著就蹭來蹭去,往相思懷裏靠。

“你是否想再嘗嘗番木鱉的味道?”

叱野本就是半醒半睡、半瘋半傻地想占便宜玩鬧一番,聽到此話,也沒什麽心情了,睜開眼道:“是你半夜來了我床上,怎的又怪我了?”

相思也不氣,湊近了些說:“眼下我要做一件大事,你幫不幫我?”

叱野壞笑,手又不自覺環住相思的纖腰,連連說:“幫!幫!”

相思一見他笑就知他想歪了,拍了一下他的額頭,嗔道:“你若不正經,丟了性命可不要賴我!”

叱野問:“什麽大事會丟了性命?”

相思擠擠眼,“盜墓。”

月黑風高時分,正值夏日,涼風習習倒也舒服。

兩個黑影閃在了槐樹後,片刻後叱野伸出個頭往左右看了看,只見四周一片荒蕪,又縮回來問:“哪裏有墓可盜?你這小偷難不成還真要盜墓?”

相思指了指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地方,“那裏。”

叱野看過去,雖看不大清楚,但叱野一見許多官兵駐守,當即猜到了八九成,盯著相思不說話。

相思臉上浮現俏皮的笑,“敢不敢?”

“我喜歡。”叱野舔舔嘴唇。

兩人慢慢逼近了,相思從荷包裏掏出一些粉末,蹲在地上點燃了,又用手捂住口鼻,叱野便學著她。等了不到一刻,官兵皆倒地不起。

相思跳出去,徑直就往那華麗的陵墓跑,叱野跟上去,卻見地上的官兵皆穿著黑衣,乃是天命國黑堯衛!再擡頭看陵墓,赫然寫著兩個燙金大字——皇陵。

兩個人沖進了墓室,一口氣就跑到了主室,相思這才站定,靠著墻壁看著叱野笑。

叱野往後看了看,道:“皇陵?媳婦,你可真是我媳婦!別人只敢偷東西,你要盜墓也就罷了,竟然連皇家都敢盜?”

相思見他話雖然說得十分擔心,可模樣卻沒有絲毫害怕擔憂,哼道:“方才你不是說喜歡?”

叱野一拍頭,“老子剛才看這荒郊野嶺只有這一處有人,守衛還不少,還當是天命的哪家官老爺!辣塊媽媽,原來是皇帝老子新建的陵墓!真是大發了!”他倒未說假話,方才果真是這樣猜測,唯一的疑惑是哪家官老爺住的這樣偏僻,但也不多想,想著這輩子最恨官老爺,不偷的他掉褲子絕不走!誰知是皇陵,雖不怕,可相思此舉實在怪異,他不得不小心。

相思不理他,往放棺槨的主墓室走去,邊走邊說:“我一生之中最敬重的人就是師父,可師父一生中最敬重的人就是明堯帝夫妻二人。我幼時經常入宮,後來大了並不能常見到他們,對他們也不甚清楚,但天命百姓安居樂業、減免賦稅、四夷無戰,我皆是看在眼裏的,不得不說他們是明君賢後。”

叱野跟著往前走,東看看西看看,見到墓室墻壁上鑲嵌著金銀寶石玉器,旁人一定心癢難耐,他卻只是看一眼,也不碰。

“今日你不是說明堯皇後非比尋常,你如何知道?”

叱野回答:“老子沒爹沒娘、天生地養,不過一生之中也有敬重的人,巧得很,我敬重的人他也敬重明堯皇後。那死老頭子和老女人閑來無事就和我說一通明堯皇後的事跡。早年明堯皇後在良渚國比武大會上技壓群雄,助良渚盟主登位,受封良渚副盟主。後來還插手了渾夕的內亂,做了個闖王,得了招搖城為封地。聽說再後來嫁過中容國白羽帝,後自休於白羽帝,改嫁了明堯帝。這女人涉政、打仗、比武、殺人哪一樣都不輸我們男人,難道不算是非比尋常的女人?”

相思笑讚:“說得好!師父也常跟我說起明堯皇後的事跡,幼時我還想著像她一樣領軍出征殺敵呢!”

“你這麽佩服人家,做什麽來盜人家的墓?”

相思搖頭道:“但我最佩服的還是明堯帝後的伉儷情深。你應該也聽過,明堯帝當年為平息青丘國內亂,幾次涉險,險些喪命,這才坐上了帝位。五國之中,當時哪裏有皇帝只娶一個女子的?可他偏偏就只娶明堯皇後一人!這樣的男人,舉世無雙!”

叱野看她說的激動,轉轉眼珠子說:“你若嫁給我,我自然也只娶你一個,老子不就是舉世無三?”

“你做得到?”相思不以為然,轉頭看向前方的一面銅墻,“銅墻背後一定就是放棺槨的主墓室了。”

叱野走上前去拍了拍銅墻,“可惜太厚,掌力打不開。我看這裏金銀也不少,拿一些就走吧。”

相思從荷包裏掏出兩個竹筒,將竹筒裏的粉末倒在銅墻邊,又拿一條燈芯出來,一頭放在粉末上,一頭拉到了遠處放好,這才說:“我一定要進去,再厚也無妨,用硝石硫磺炸開墓門。”

叱野吹了個口哨,“這麽一炸,且不說能不能炸開,定會引來官兵。”

相思不在意地說:“那怎麽?你怕的話先走。”

叱野不說話,蹲在了相思身邊。

相思看他一眼,瞧他依舊無所謂的樣子,將火石遞給他,“你來點。”

“我來點?”叱野疑惑。

“你不敢?還是不肯?”

叱野悠悠道:“此銅墻一炸開,你我就是天命的罪人。雖說天命歷代皇帝的陵寢都是分開的,倒也不算挖人家的祖墳,可這是明堯帝後的陵墓,人家才入土沒幾日,如果被抓住了,嚴刑拷打一番不說,還要牽累他人,沒準因我是渾夕人,天命會向渾夕發兵……嘖嘖嘖,委實不是小事!”

相思道:“那我來,你躲開。”

叱野一閃,“我沒說完。”頓了頓,“好媳婦,睜大眼睛看好了!”話音剛落,轟的一聲巨響,震的相思頭暈目眩,待睜開眼一看,灰飛煙滅不止,銅墻已然破敗不堪!

“你,你真的炸了!”相思抹了抹臉上的灰,滿臉的震驚。

叱野歪歪斜斜站不穩,一邊咳嗽,一邊揮手擋開灰塵,“怎麽?不是你叫我炸的?辣塊媽媽這硝石、硫磺是好東西,就是震得老子頭疼!”

相思對他簡直佩服無比,反正也炸了,就不管了,走進去只見兩架純金棺槨放在正中,心下一松,這時候肅容道,“這世間男子,妻子活著的時候興許可以專一,但妻子一死,十之八九都是要再娶的。明堯帝身為帝王,手中握著天下人的命脈,可這世上,能與他並肩之人,只有明堯皇後。”

相思黯然神傷,垂著頭又說:“世間懂他、愛他之人已死,這紅塵於他也沒有什麽意義了。人人都盼天長地久,人人都知應當從一而終,能做到的,依舊寥寥。”

叱野不發一言,只是聽著。

相思突然跪下,看著眼前的兩架棺槨,輕聲道:“晚輩梨相思未曾來得及送二位長輩一程,今日匆促趕來多有叨擾,請二位見諒!一路好走!”說罷,砰砰砰磕了三個頭。

叱野心中讚好,只覺得相思是個重情義之人,往前來到相思身側,道:“我一生只拜我師父,故而不能對兩位叩拜。但兩位實屬明君賢後,晚輩敬佩萬分!一路好走!”說罷深深一鞠躬。

難道見到叱野這般模樣,相思仰頭看他,卻見他肅容安靜,全不像往日一般不正經,便微微一笑,站了起來。

相思環視一圈主墓室,將所有珠寶看個仔細。叱野見她如此,打趣道:“你不會真要盜墓吧?”

相思只是搖頭,眼睛依舊好似在找什麽,半晌自言自語道:“怎麽不在這裏……”

“什麽東西?”

相思不回答,走到棺槨旁,打量著棺槨,神情十分覆雜。叱野剛走近,她突然轉頭看著叱野,兩人四目相對。

叱野咧嘴一笑。

相思卻問:“你喜歡我?”

這一問來的突然,且也奇怪,也不知相思怎麽會突然發問。奇的是,叱野卻也不奇怪,也不多問什麽。

“嗯。”

這是相思聽過最簡單的回答。

她看戲文時知道,男子向心愛女子表露心跡多半都會說盡各種讚美之話,有虛有實,但終歸都是要說很多話的。好像說的少了,就不真心的一般,又好像只有說的多了,才真心。且戲文上,男子表露心跡之後,女子或是回應、或是拒絕,總要說些什麽的。

長大了一些,相思見過男子追求女子,才知道那句“你是否喜歡我”代表的不只是一個心意,還有一種詢問——你是否要和我在一起?

她沒想到,叱野的回答這樣簡單。

——你喜歡我?

——嗯。

然後沒了下文。

相思看著叱野,想著莫非他不知道這句話還需有下文?又或是他只是嘴上說說,並不是真的想娶自己?

年少還不懂愛之深沈,但相思看著叱野的眼睛,裏面只有一汪湖水,沒有波瀾,如鏡面一般照出兩個自己的影像。

這樣的眼神,相思覺得熟悉且安心。

相思嫣然一笑。

叱野見她笑了,也蕩開了笑容,自覺地伸手環住相思的腰,輕輕靠近,小心翼翼地吻住了相思。

兩人都是情竇初開,只是一個親吻,都讓兩人歡喜無比,久久難以分開。

待分開後,叱野笑問:“我可還要提親?”

相思一轉眼珠子,“提親不必,我爹爹也不講究虛禮。但你眼下要先替我做一件事,要我知道,你此時是真心待我。”

“那容易,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也可以,只怕你不舍得。”

相思松開他,指了指棺槨,“打開棺槨。”

聞言,叱野一挑眉,見相思不像是開玩笑,可又不明白為何要開棺。

相思見他神色不像剛才一樣堅定,便問:“你是不是後悔了?怕了?不敢開棺,生怕天命國不饒你?還是怕鬼?”

叱野朗聲大笑,拄著棺槨說:“開棺有什麽了不起,剛才墓門都炸了!若是怕,老子今天就不跟你進皇陵了!只不過死者為大,先前炸墓門已是不敬,如今開棺可不能開玩笑,你總得給我個理由,免得無緣由打攪死人可不是男人所為。”

相思道:“我就是理由。”

叱野露出個壞笑,猛地擡手一推,棺蓋嘩啦一聲推開了大半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是母上的生日,在此祝媽媽身體健康、萬事如意!

好日子,三更,稍後還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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